我扭头一瞧。 叫住我的,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,脸上笑眯眯的,看起来有些富态,却没给人半点心宽体胖的感觉。 相反,他那脸上写满了狡诈。 在他身旁,则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竹竿子,比这中年人年轻,从面相上看,应该是父子。 我记性不错。 这俩还是熟人。 之前,我初入武陵,本想买身衣服,结果碰到这俩人在商场外摆摊卖五帝钱,用好东西吸引人,又用买椟还珠局坑人。 后来,我使了一手浑水摸鱼,从他手里摸走了一枚宝泉雕母。 为了把宝泉雕母换钱,我先后去了北典苑和东宝斋,碰上了白家姐妹俩,从那以后,就跟这姐妹俩纠缠不清。 某种意义上说,这俩骗子,还是我的“贵人”。 我心想,本来就打算找人打听巧手班的所在,既然遇到了,就从他们开始。 我故作茫然的走了过去,指了指自己:“你喊我?” 富态男人笑眯眯的说:“小兄弟,咱们认识,你不记得了?” 我依旧茫然的摇摇头:“我们见过?” 富态男人一拍大腿:“哎哟,你当初还在商场门口跟我买过五帝钱呢?” 我心里一动。 摆摊的人,讲究一个游水停舟? 什么意思? 就是说摆摊的摊主好似一块滩涂,来往的客人好像随水游走的小舟。 小舟可能会在一块滩涂上停一会儿,却绝不会一直停摆。 除非这舟搁浅了。 所以,任何一个小摊,每天要见的人,没个一千,也有八百。 这么长时间了。 我是因为从他手里得过利,所以能记住这爷俩,他们又是怎么记住我的? 难道是看出我就是当初害他们摊子被掀的幕后黑手? 不大可能。 经历过白乐乐的事,我对任何人都抱有一份警惕。 不得不防。 所以我试探着问:“有这回事?我记不得了,你记性还挺好啊。” 富态男人笑道:“咱做小生意的,不就讲究个眼力劲嘛。更何况当初你买五帝钱的路数,我还没见过,所以记得比较深。” 我恍然大悟。 原来如此。 当初为了破局,我没像其他人一样,直接购买成串的五帝钱,而是挑挑拣拣,想自个儿弄一串,所以被他给记住了。 我问:“你喊我干嘛?” 富态男人说:“咱都老熟人了,见了面,跟你打声招呼啊。那回你跟我买五帝钱,能看出你也是喜欢古玩收藏的。这不,今天咱们碰到就是缘分,你不照顾照顾我的生意?” 我心里有些好笑。 这人脸皮够厚,东拉西扯攀交情,从别人口袋里掏钱说得这么理所应当。 瞧了眼他摊位上的东西,我随口道:“你这次怎么不卖五帝钱了?” 富态男人脸色一沉,继而笑道:“五帝钱不好卖,换个买卖呗。” 我伸出手,朝他摊位上的物件摸去。 做出要挑挑拣拣的姿态。 富态男人眼里精光一闪,似乎很期待我下手。 眼瞧着我就要碰到一个物件,我停了下来,缩回手。 富态男人急了,忙说道:“咋了?这东西看不上,那你再看看别的。” 我淡淡说:“买东西可以,我得向你打听事儿。” 这种事,自--gtgt古就有。 算是江湖里的潜规矩。 你向这些小商贩打听消息,就从他手里买点东西。包子铺就买包子,煎饼店就买煎饼。 最常见的,就是去酒楼里一坐,摆一桌酒席,给点好处,从店小二嘴里听风。 毕竟酒楼这地方,鱼目混杂,南来北往的客商都会在这类地方落脚,酒楼的店小二又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,很机灵的人,什么人说了什么话,他们会特地记下,通过卖风挣点赏钱。 这就叫贩交买名。 眼下,我走的就是这条路子。 富态男人也挺懂,立马点头。 “没问题。” 我问道:“巧手班,认识这人不?” 富态男人一拍胸口:“认识,当然认识,在这边摆摊的,谁不认识他呀?” 他接连肯定三次,反而让我怀疑起来。 这人奸猾的很,不能轻信。 这种扫听消息的法子,时灵时不灵。 有时候,你付了钱,买了东西,会发现什么都打听不到。 这钱就算白花了。 打听消息的人也不会计较,非得把钱拿回来。 可那是因为买的东西本身就不花几个钱。 眼前这人不同。 他卖的是古玩。 哪怕一眼看过去,全是赝品。 可古玩这玩意儿,主打的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。 且价格都不低。 他注定会多敲诈我一笔。 若是消息能打听到,我也不介意多出几个子儿。 我就怕他骗我。 钱直接打了水漂。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。 于是我狐疑的问:“你不是唬我的吧?” 富态男人大喇喇的说:“那哪儿能啊,我做人,讲究一个厚道!巧手班是吧,那个不怎么出门,喜欢摆弄那些铜锁机关盒的。今天他就在这条街上,正好出来摆摊。不过嘛,你要是自己找,可就没那么轻松了。” 他得意一笑,似乎吃定了我。 我也不在乎。 只要他没骗我行。 我问:“他在哪儿?” “他在……” 富态男人话到嘴边,没松口,笑眯眯的指了指摊上的东西,示意我先给钱。 他摊上的东西,都是些破烂,没一样入得我眼的,于是我随手一指:“这个吧。” 富态男人立马笑开了花,伸出五根手指:“五万!” 我愣了一下,觉得自己听岔了:“多少?” 富态男人重复:“五万!” 我被他给气笑了。 我指的那玩意儿,是个青铜爵,就是电影里那些贵族喝酒的酒杯。 这青铜爵,做工极差,除了大致造型没变形,铭刻纹路歪歪扭扭,花纹深浅不一,里里外外都透着股粗制滥造的气息。 拿来骗生瓜蛋子都别想成功。 这也就罢了,他连做旧都懒得弄,东西都还金灿灿的。 我还肯定,这用的都不是铜,更不是啥青铜合金,完全就是拿铁随便弄了个器型,刷了一层漆。 就这东西,哪怕他喊个千八百块,为了能早点找到巧手班,我也就认了。 可他竟然敢喊五万! 纯纯把我当冤大头。 我气笑了,问道:“你看我傻吗?” 富态男人不以为意:“那没办法,我的东西,就这价!” 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