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凭这些手段,足以说明姚掌柜是个很有本事的鉴宝人。 难怪她能年纪轻轻,就在履霜居这样的古董大店担任司柜和掌柜双重身份,甚至现在还极为专业的客串起“朝奉”的职责。 可惜,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。 正所谓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。 若只论造价制赝,巧手班自然不算老几。 可他造价的东西,是锁! 这可是他们鲁班门祖传吃饭的本事! 只此一类,便能瞒天过海! 所以,在用舌头尝过之后,姚掌柜最终不得不神色晦暗的放下手中的明万历铜锁。 她两眼通红,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惊恐。 但最终,她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,承认了自己的失败。 “抱歉,技不如人,我看不出这铜锁上边的妖气。” 所谓妖气,是古董一行里的说法。 一些仿品、赝品,在做旧过程中,会留下不同于真品的色、泽、光、沁。 这些独特之处,往往便是鉴宝师辨别真假的由头。 又因为这些地方对普通人或半桶水的人具备极大的迷惑性,因而古玩一行的人,将其称之为“妖气”,比喻妖邪手法狡诈,擅长迷惑他人上当受骗。 所以,若一个鉴宝师,评价某件物品“有妖气”,就是在暗指这物件是赝品。 可现在,哪怕我一开始就说明,这铜锁是赝品,姚掌柜也看不出“妖气”所在。 这是在认输。 此刻,堵在门口看热闹的,懂行的人,掀起一片哗然。 大家都有些难以置信。 “姚掌柜是什么人物,连她也看不出来?” “不可能的吧,我记得前段时间,有人把这条街各店的掌柜凑一块,要暗拍某件好东西,其他人纷纷竞价,只有姚掌柜瞧上一眼,转身就走,一口价都不喊。后来证明,那物件是假货!那么些老掌柜、老朝奉看不出来的东西,她都一眼看出来了,怎么会在这么一把锁上跌跟头?” 有人开始质疑,认为我们不怀好意,暗暗猜测道:“你们说,这把锁会不会就是真的?” 身边的人闻,顿时惊呼出声:“以假藏真?!” 以假藏真。 这是古玩界的一种说法,说的是把真东西当假东西,好借此瞒过打主意的人。 当然,这法子很少有人用。 尤其是在赌斗中。 毕竟真的就是真的,若当假的用,哪怕赢了,那这物件也等于是毁了。 得不偿失。 除非…… 赌斗的一方,是抱着对方非死不可的念头来的。 这种杀敌一千,自损八百的法子,用出来,那就是冲着同归于尽去的。 说明双方有仇。 还是血海深仇! 这也是那人如此惊讶的原因。 不少人都看向我们。 似乎认定我们和履霜居有仇。 就连姚掌柜,都不免思索回忆起来。 可想了半天,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。 她只能试探着问:“不好意思,几位,我对你们并没有任何印象。请问,我们之间,是否有什么误会?” 她是想问,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仇。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她不好这么问。 对此,我摇了摇头。 “我这人说一不二,也跟你们没仇,没跟你们玩以假藏真的把戏。你要是不信,锁就在那儿,大可以直接砸咯!” 砸宝,这是“辩真假”这类赌斗中,有了定论,却拿不出证据,向死--gtgt而生的最后手段。 一旦砸了,结果如自己所料,那无论东西是真是假,价值几何,都不用赔。 可惜。 现在情况不同。 我早已提前说明,东西为赝品。 若是砸了,那这一局赌斗的胜负,就完完整整的定死了,对方再也无法翻盘。 我虽然这么说,却也笃定,姚掌柜不可能这么做。 果然,姚掌柜心动了一瞬,最终还是摇了摇头。 她深吸一口气,走向铺子最里头,来到那张供了范蠡像的供桌前,伸手拿起香炉,翻转过来。 香炉里的香灰迅速洒落,不少漫天扬起,将她弄得灰头土脸。 可姚掌柜不为所动,将香炉倒纸,任凭自己弄得跟土猴子一样。 而后,她又拿了一把匕首,回到这边,将匕首放在我面前,伸出左手,五指张开,稳稳按在桌上。 懂行的人,立马倒吸一口凉气。 有人问:“这是做什么?” 懂行的人回答:“封盘!” 封盘,就是申请中场暂停。 之所以要将香炉倒置,意思是哪一方的香,都不能插进去,暗指胜负未了。 可封盘这种事,只会由处于下风的那一边申请。 封盘期间,这一方的人可以想办法,找帮手,以求扭转乾坤。 对另一方人,却是一种不公平。 世上哪有这种好事,便宜都给对方占了。 所以,申请封盘的一方,得出血。 本质意义上的出血。 或割耳,或挖眼,或裁指头。 要付出哪一部分,自己决定。 由对方出手,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我,想知道我会怎么做。 我神情平静,将匕首拿起。 姚掌柜脸色一白,却依旧坚定,没有后悔,按在桌上的手稳稳当当。 我问:“几天?” 姚掌柜知道,我这是同意封盘了。 时间,也是要付出的代价的一个衡量因素。 封盘时间越久,要付出的代价就越狠。 若是她要的时间过长,这一只手,都保不住,兴许还得搭点别的东西进来。 姚掌柜声音清脆,带着坚定:“一天!” “好!” 我点点头,手中匕首瞬间甩出。 咔嚓! 匕首刀刃扎进桌面。 不少人吓得尖叫出声。 姚掌柜也不能免俗,闭上双眼,咬紧牙根。 娇躯都狠狠一颤。 可那只按在桌子上的手,却纹丝不动。 当她没感觉到疼,睁眼一看。 匕首刚好扎在他中指和无名指当中的空隙里。 她毫发无损。 她松了口气。 她抬头一看,我已经带着大海和贝贝,转身离开。 事实上,出刀的瞬间,我就已经起身。 至于结果,我没看。 我瞄准的地方,本就是两指之间的空隙。 这次登门占香,本质上是为了布局引人。 主要目的,是要让贾珏现身,替我做事,答应我的条件。 所以,现在见血,对后续不利。 当然。 我也没那么仁善。 刀子一出,我给了机会。 若是姚掌柜最后临阵退缩,哪怕只是手动一下,以我出刀的力度,要么早在手背上开个孔,要么掉一根手指。 但这可就怪不得我了。 还是那句话,玩古董,不是请客吃饭,没那么多温良恭俭让。 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