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冷。是骨髓深处渗出来的、带着铁锈腥味的冷。风像亿万把无形的冰锥,穿透单薄的风衣和浸透血污的裤子,狠狠扎进皮肉,刮着骨头。每一次艰难的呼吸,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痛楚,喷出的白气瞬间被狂风撕碎,消散在浓稠如墨的黑暗里。
苏晚晴跪在冰冷坚硬、布满碎石和枯草断梗的泥地上。
不是她想跪。是身体里那根名为“支撑”的弦,在荒野无边的死寂和寒风疯狂的撕扯下,终于彻底崩断了。双腿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,再也无法承载这具破败躯壳的重量,膝盖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冻土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上半身却还保持着一种怪异的佝偻,双手依旧死死地、痉挛般地按着小腹下方——那里早已不是沉坠的钝痛,而是一片冰冷刺骨的、如同被彻底掏空后的虚无麻木。只有偶尔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,才牵扯起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、证明那团烂肉还在腐烂的余波。
颈间。那点暗红色的桃花灰烬,如同一个冰冷的、活着的烙印。在无边的黑暗和死寂中,它的存在感被无限放大。陈镇渊怨毒的意念碎片,不再仅仅是识海里的嘶吼,而像是无数冰冷的、带着倒刺的藤蔓,从灰烬深处疯狂生长出来,缠绕着她的颈椎,勒紧她的气管,顺着脊椎神经一路向下,死死扎根在她小腹那片冰冷的虚无里!每一次意念的翻腾,都带来灵魂被寸寸凌迟般的剧痛!
“跪…好…!烂…肉…!”
“这…就…是…你…的…归…宿…!”
“荒…野…!烂…泥…!等…着…喂…野…狗…!”
那怨毒的意念清晰、冰冷,如同附骨之疽,伴随着灰烬每一次细微的脉动,清晰地烙印在她每一寸濒临崩溃的神经上。而娘那沉重悲伤的叹息,早已微弱得如同游丝,被这狂暴的怨毒彻底淹没,只剩下一点模糊的、带着无尽悲凉的余韵,像风中最后一点即将熄灭的火星。
“晚…晴…”
“苦…”
娘的声音,最终彻底消散在陈镇渊怨毒藤蔓的绞杀中。
苏晚晴的意识,像一叶被投入狂暴冰海的小舟,在无边的痛苦和冰冷的死寂中沉浮、破碎。外界的寒冷和体内的虚无麻木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冰冷。她甚至感觉不到膝盖砸在冻土上的疼痛,感觉不到寒风吹裂嘴唇的刺痛。只有颈间那点灰烬传来的、清晰到令人发狂的冰冷触感和灵魂被撕扯的剧痛,是唯一“活着”的证明。
黑暗。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。吞噬了方向,吞噬了时间,吞噬了所有色彩。只有听觉,在这绝对的死寂中被扭曲、放大。
风。永不停歇的风。在荒原上呼啸、盘旋,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呜咽。卷起沙砾和枯草,抽打在脸上、身上,发出细碎密集的噼啪声。像无数冰冷的嘲笑。
还有…水声?
不。不是水声。是更远处,某种更加空洞、更加浩瀚、更加冰冷的…涌动声?像是冰层下被封冻的暗河,在无尽的地底深处,发出沉闷而压抑的轰鸣。又像是…某种无法形容的、巨大到超越感知的活物,在黑暗的深渊里缓慢地翻了个身,搅动起粘稠的黑暗。那声音极其遥远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、源自大地深处的脉动感,沉重地敲打着她早已麻木的耳膜和濒临溃散的意识。
归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