慧能大师的禅房门虚掩着,透出一线颤动的烛光。
推门的瞬间,浓烈的药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。
慧能大师半倚在蒲团上,袈裟下摆洇着大片褐红,案头《金刚经》摊开的那页恰好写着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”。
经了昨夜一夜的折腾,慧能大师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,尤其还受了伤,眼下两团黑眼圈分外明显。
宁清洛落座后,先给慧能大师表达了歉意,不遮不掩诚意满满。
“昨日是我跟裴公子误会了您,还害您受了伤。”
她低头时,玉簪垂下的流苏遮住了眼底的审视,却遮不住慧能大师袖口露出的伤布,伤势虽然不重,但毕竟还是伤了人家。
茶汤在瓷盏里晃出涟漪,倒映出慧能大师惨白的脸色。
慧能大师忽然剧烈咳嗽起来,好一会才停下来。
“无事……”慧能大师用力握紧念珠,檀木珠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:“宁四小姐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窗外传来雪压断竹枝的声响,慧能大师的瞳孔随着那声响猛地收缩。
“昨夜那种情景下,宁四小姐跟裴公子警惕于我是正常的做法,我不会放在心上。”
宁清洛指尖按在禅案某处,那里有片不起眼的漆面剥落,露出底下新鲜的木色。慧能大师的呼吸陡然急促,而屋外恰在此时传来宁袅的轻咳,三短一长,是他们约定“晚娘已醒”的暗号。
宁清洛指尖微微收紧,青瓷茶盏在她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响。
她倏地抬眼,目光如雪刃,直抵慧能大师浑浊的眼眸。
窗外树影婆娑,照得他枯槁的面容忽明忽暗,宛如一尊腐朽的木雕菩萨。
quot大师……quot她一字一顿,齿间沁着霜气:quot晚娘昨夜已将你与她之间的事,都与我说了。quot
慧能大师手中的茶盏咚地坠在案上,茶水溅湿他褴褛的袈裟袖口,褐色的茶渍像极了干涸的血痕。
他喉结滚动,干裂的唇颤抖着:quot你……都知道了?quot
quot知道得不多,但足够让我明白。quot宁清洛欺身向前,腕间玉镯与案几碰撞:quot大师若是真想弥补当年对于家犯下的错误,应该把证据交给晚娘,这样晚娘才有制约别的手段。quot
慧能大师猛地后退,后背撞上佛龛。
佛像金漆剥落,露出里面阴森的乌木底色。
quot不行!quot他声音发颤:quot她手里的证据越多,越是危险,我已经害惨了于家,晚娘是于家当年活下来的唯一一丝血脉,我不能让晚娘涉险。quot
宁清洛眯起眼,指腹无声摩挲着案桌边缘。
她低笑一声:quot大师以为,这样遮遮掩掩地‘保护‘她,她就能安然度过一生?大师只是一昧的隐瞒,对晚娘并不是好事。quot
慧能大师枯瘦的手指攥紧了念珠,却怎么也捻不动,仿佛每一颗珠子都粘了血,沉重如铅:quot贫僧是在保护晚娘,贫憎只求她活着……quot
quot活着?quot宁清洛嗓音轻得近乎残忍:quot背负血仇却蒙在鼓里,像只笼中雀一样浑噩度日,这也算是活?quot
她的指尖缓缓划过桌面,带起一道轻微的刮擦声:quot晚娘的性子,你比我清楚——她早晚会查下去。quot', '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