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晚娘突然回神般松开手指,只见宁清洛纤白的手腕上赫然五道青紫指痕,叠在旧伤上,显得格外狰狞,看的晚娘心揪的厉害。
是不是两年前宁尚书如果能在宁府,或者是两年前她就放下自尊放下骄傲跟体面,到宁府做一个妾室,宁清洛就不会因为宁尚书不在府中,被宁夫人送去女德司了?
一瞬间,愧疚淹没了晚娘。
宁清洛似是想到了什么,随口的问了一嘴的样子:“漕运的事情,晚娘你可知道?听说漕运总督也经常来净慈寺礼佛呢。”
门外青石板路上猝然响起一串零乱的脚步声,像是有谁慌乱中踩碎了满地月光。慧能大师沉稳的嗓音从门缝渗进来:quot施主们,斋堂要落锁了。quot那声音明明温和,却像一柄戒尺重重拍在案上。
晚娘quot腾quot地站起身,衣袖带翻了半盏凉透的茶。
quot我去取晚课要用的经书,让春桃来给你包扎上药吧。quot晚娘指尖颤得厉害,竟三次都没能系紧腰间丝绦。
转身时发髻上的银簪歪斜着刺进鬓发,在烛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。
小翠手忙脚乱地追出去,木屐在门槛上绊了个趔趄。
禅房门被夜风吹得quot砰quot然闭合,震得供桌上那盏长明灯猛地一晃。
灯油泼溅在往生牌位上,火苗quot嗤quot地窜起三寸高。
宁清洛盯着那簇颤抖的火光,忽然轻笑一声。
血珠顺着她垂落的指尖滴在《地藏经》上,晕开一朵朵暗红莲花。
春桃正要惊呼,却见济宁清洛用染血的指甲慢慢挑起灯芯,像是没有痛觉一样。
春桃立刻反锁房门,转身时眼圈通红:quot小姐,奴婢来给您上药。quot顿了顿,“您是不是不想用她的药?”
宁清洛将药瓶打开,药粉倒进了香炉,看火焰quot嗤quot地窜高,淡淡道:quot无妨,本就是做给她看的,她如此真心对我,我总不好让她难过驳了她面子。quot
又从布兜里拿出自己的金疮药递给春桃:“用这个吧。”
窗外雪稍稍的停了,宁清洛站在窗口,似是能听到不远处晚娘隐约的啜泣声。
quot春桃。quot宁清洛轻唤,quot你闻到了吗?quot
春桃茫然抬头,旋即变色:quot檀……檀香的味道?可于小娘明明向来只用……quot
quot咔哒quot,一粒佛珠从门缝滚进来,停在宁清洛绣鞋边。
她弯腰拾起,指腹触到珠子内侧刻着极小的quot漕quot字。
这是去年漕帮献给官员的秘制佛珠。
暗处突然传来三声叩窗响。
春桃推开雕花窗,裴澈的身影立在雨幕中,白玉扇骨上沾着新鲜的血迹。
quot宁尚书亥时要来寺里。quot他低声道,甩过来半枚断裂的玉佩:quot你猜他在后山见了谁?quot
玉佩上quot漕运总督quot四字在闪电中泛着青光。
宁清洛忽然想起晚娘那句未说完的quot十五那日quot,十五,是宁尚书会做祠堂的日子,也是当年的十五,晚娘全家死了。
宁尚书是很爱晚娘,但更爱自己。
宁清洛指尖掐得佛珠quot咯吱quot作响。
“不好,晚娘可能有危险……”
宁清洛猛然转身,指尖死死攥住裴澈的袖角。
雪开始渐渐变大,朦胧了寺院的轮廓,方才还能听到晚娘轻微的啜泣声,如今却只剩下沉寂。
裴澈眸光骤冷,手中折扇一合,低声道:“你去找慧能大师,他既与晚娘交好,或许知道些什么,我去查漕运的人,今日他们在寺中必有动作。”
宁清洛点头,顾不得再多言,转身便朝慧能大师的禅房奔去。
裙摆扫过积水,泥泞渗入绣鞋,她却丝毫不觉湿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