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 蝴蝶断翼,自上空坠下,在她睁大的眼睛中划过一道流光,像流星坠落。 他即将死在她眼前。 其实他早该料到今日的。 从相遇时百目鬼惨死到再遇,他踏出的每一步,都是失足下坠,命运在为他的结局埋下伏线。 他杀死百目鬼,他刺向江迢遥,后来是苗疆少年,或是无辜的云烟镇居民。 动心之始,夜色中的残月凄清,街巷空寂,萤火困于囹圄,煎熬中等待死亡。 动心之末,她错认爱人,他道心破碎,百年修为即将毁于一旦。 他们的相遇相知,从始至终都是以他的下坠为代价。 在凛冽的风中,在无限坠落中,他忘却了一切,前世、今生、名利钱权。 心中唯有一个念头。 ‘如果我死了,你会记得我吗?’ 他死在韶宁的眼前,她应该会记很久。 即使他的灵魂没有化作星子,只是污泥里的一粒尘。 即使没有承载永生的孽海天河,只有一笔添一笔的无用骂声。 即使如此,她还是会记得他的吧。 他贪得无厌,希望能在她记忆中活得久一点,再久一点。 “韶宁。” 情字难言,温赐启唇欲语。 血液迸溅,他死在她眼前。 温赐倒在血泊中,悄无声息,面上全是血液,瞧不见帝心劫原本的模样。 他偏过头,未阖上的眼看向哪一方。 承平宗弟子走至他身前蹲下,探了探鼻息,摇头:“断气了。” 这是什么?道貌岸然反派宫主?捡一下。 韶宁心跳一滞。 手中水晶球落地碎成几瓣,死去的萤火虫零散落到洲渚细流间。 她还欠他十二只萤火虫。 萤火顺水而去,她迟到的哀思如泉倾泻,流淌在心间,涓涓无穷尽之时。 可是温赐已经死了。 他用义无反顾的结束,换取她刻骨铭心的开始。 彼之所终,吾之无穷。 主持的承平宗新任掌门面色暗沉地盯了她一眼,招手让弟子收尸。 “丢到深渊。” 上界一贯如此,什么东西都往深渊丢弃。 温赐已死,让禁忌主为她师尊收尸,不失为一桩好事。 见弟子将他尸首收起来离去,韶宁遽然梦醒,拨开人群往后走。 江迢遥拉着她的手一松,温赐罪有应得,受完刑且已经丧命,他无权再干预韶宁的选择。 她在上界等了片刻,直到承平宗弟子离去,才在深渊落地,四处寻找温赐的尸首。 神识顺掌纹裂开,一根根浅色红线窜向各方快速找寻。 她的修为不够,神识只能笼罩小小的一片区域。 待神识有了回应,韶宁顺着逶迤红线,拨开带血的草丛。 她没找到温赐,只找到一株带血的无悯草。 纯白色小草根茎纤细,叶尖如柳叶,叶子下那朵浅蓝色花苞开了,花瓣染着血,纯洁靡丽。 她捧起小草,不知道为何花开了,但是无悯草确实毫无生机。 韶宁浑浑噩噩地站起身,捧着小草往外走,心头空落落地不知所以。 她想,现在应该先把它带到白玉京。 然后呢?下一步是下葬。 一抔土下去,温赐就真的死了。 韶宁鼻尖一酸,她很少经历生死离别,面对惨烈的事实手足无措。 后跟来的商陆嘴笨,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,只是平静地陪着她绕过杂草丛生的小道。 走到开阔地时,韶宁困在眼眶内的热泪滚落,她颤抖着指尖指向树边的惊鹜。 他正在挖坑,不一会的空档,已经挖好了四四方方的坑。 惊鹜目光落到她掌心无悯草上,“哦,挖大了。” 韶宁恨不得掐晕这个弟弟,然后把他焊死在刚挖好的坑里。 惊鹜伸手过来准备埋草,被韶宁拍开,她红着眼眶拒绝:“不要。” 她力道很重,在他手背留下一道红印。 惊鹜不高兴,人死了难道不该下葬吗? 这都是念在韶宁喜欢温赐的份上,不然都丢给史莱姆啃食。 以前他做错了什么,皇姐都从不动手打他。这还是第一次。 他压着不满,“不下葬留着做什么?还是你接受不了他死了?不过是自欺欺人。” “留着净添伤心,葬了一了百了。” 惊鹜不懂人情间的弯弯绕绕,以为都能一刀两断断得干净,不知道多是如水仇怨,抽刀断水水更流。 他觉得既然温赐的死让韶宁伤心,那把温赐的尸首埋了,时间一久她就忘了。 他未落红尘,不解何谓‘爱而不得’。 一直站在韶宁身侧的商陆未语,直到目光看向无悯草的蓝色花朵。 ', ' ')(' 他动动唇,想劝说韶宁把它埋了,但是知道韶宁爱上温赐后,又担忧她因爱而不得而难过,最终选择了沉默。 韶宁捧着手里的小草掉眼泪,惊鹜用法力卷走她手中无悯草准备下葬。 深渊外围的大部分都去了白玉京,把他埋在这里,和她之前亲手做的几个牌位一起,倒不用担心有生物来打扰。 一抔接一抔的土覆盖了小草,渐渐看不见它的身形,韶宁垂着头滴答掉眼泪。 她止不住眼泪,潸然泪下时准备用捂住脸,忽然感觉裙摆被什么东西攥了攥。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