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菜刚端上桌,还没等动筷子,李天明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。 “谁啊?天都黑了,还不消停!” 小蓉嘟囔着,正要起身去开门,被李天明给拦下了。 “我去吧!” 大晚上的,就算是在村里,也得小心着点儿。 拿了棉袄披上,李天明出了屋,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很深了,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。 敲门声还在继续,咣咣的,听得人心烦,在农村只有家里死了人,来报丧的才会这么敲。 “谁啊?” 李天明没好气的喊了一嗓子。 “天明,是我,开开门。” 杜立德? 这个声音绝对不会听错。 毕竟上辈子,做了他几十年的老丈人。 打开门,杜立德一把攥住了李天明的胳膊。 “天明,叔求你了,救救小鹃儿!” 杜鹃? 说的什么玩意儿,没头没尾的。 李天明挣脱开,皱着眉看向杜立德。 “你闺女有事,来找我干啥?” 地上本来就滑,杜立德一个趔趄,撞在了门框上。 可他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。 杜鹃伤在腰上,杜立德虽然不懂,可腰如果残了,杜鹃下半辈子岂不是只能瘫在炕上了。 “天明,小鹃儿腰疼得厉害,你四叔去看了,说是要送市里的大医院才能治。” 李天明这才弄明白是咋回事。 杜立德原来是打算让他开车,送杜鹃去海城。 老子看上去这么圣母吗? “你来啥意思?让我送?” 李天明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 看到李天明的反应,杜立德心里也在犯难,两家结着这么深的仇,还要让李天明去救杜鹃。 可除了李天明,谁也动不了那辆大解放。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求。 “叔知道,当年是我们老杜家对不住你,可……都过去这么些年了,你四叔说,小鹃儿病得厉害,要是……要是不抓紧送医院,往后怕是……下不了炕了。” 和老子有个屁关系? 杜立德这是指望他以德报怨呢? 咋想的? 长脑子了吗? 以德报怨,何以报德? 过得再久,难道仇就不是仇了? 李天明没那么大度,当初杜鹃撕了他的脸皮扔地上,让李家的爷们儿抬不起头来。 指望李天明不计前嫌,这也太想当然了。 再说了…… “这么大的雪,天还黑着,你想让我开车去海城?我家里老婆孩子一大堆呢,我的命不是命啊?” 天黑路滑,又下着这么大的雪,路上万一出点儿事,谁负责? 如果是至亲也就罢了,天上下刀子,也得先救人。 可杜家人…… 凭啥? “可小鹃儿她……” “我送不了,你想别的辙吧!” 李天明说着就要关门。 杜立德见状,赶紧伸手拦住。 “天明,叔求求你了,千错万错都是小鹃儿的错,你就看在咱们两家是多年老乡亲的份上,帮叔一把。” “错不错的,现在说这个也没意思,不是我难为你,这么大的雪,天又黑了,现在往市里去,我也没那么大的胆子。” 说着,将杜立德的手扒拉开,关上了院门。 “天明,天明……” 杜立德又喊了几声,见李天明理都不理,也知道没希望了。 回到屋里。 “天明,是谁啊?” 宋晓雨问道。 “杜立德,说他闺女病了,让我开车送他们去海城。” “杜鹃?” 李天明没说话,在家里他不想提起这个人。 不是心里还惦记着,而是因为,杜鹃这个名字,对李天明来说,意味着耻辱。 没有哪个男人,能心安理得的接受,女人的背叛。 “你没答应吧?” 李天明伸手刚要拿贴饼子,闻抬头看向了宋晓雨。 “我缺心眼儿啊!” 非亲非故的,两家本身还结着仇,黑灯瞎火的冒着风雪开车出门,除非他脑袋瓜子让门给挤了。 “你觉得我应该去吗?” 宋晓雨连连摇头,她也不是个圣母,还能分不清里外是非。 “你想去,我也不让。” 看吧,这才叫三观契合。 小蓉也跟着说道:“杜立德脑子有问题,咱俩家啥关系,要我说,那个杜鹃病死了才好呢。” 对杜家人,小蓉是一万个瞧不上,一家人死绝了,她才高兴呢。 “不说这个了,吃饭。” 杜立德回到家,杜鹃已经吃了李学农留下的止疼片。 没多大用,但好歹也能稍微缓解一下。 “她爹,李天明他……” 见杜立德摇头,宋银枝立刻急了。 “他的心就这么冷?” “怪得了谁?还不是……” 杜立德看向炕上的杜鹃,还是没忍心说出那句话。 唉…… 种什么因,得什么果。 “她爹,李天明不帮忙,这……这可咋办啊?总不能看着闺女就么疼着吧?” 杜鹃趴在炕上,闷声不语,杜立德和宋银枝说的每一句话,她都听得清清楚楚。 刚刚杜立德出门的时候,她本来想要拦下的,可最终却没开口。 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期待,盼着李天明能不计前嫌。 现在这个结果,她也并不意外。 一切…… 都是她自作自受。 “要不……你再去和李学庆说说,鹃儿万一真的……丽丽可咋办啊!” 李学农虽然没明说,但宋银枝怎能猜不到。 当年她奶奶一开始也是腰疼,后来瘫痪在炕上,没几年人就没了。 “鹃儿还这么年轻,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……” 杜立德没说话,又转身出去了。 杜鹃真要是瘫痪了,他们两口子活着的时候,还能照顾着。 可杜巧能答应吗? 招赘袁新刚进门之前,可是说好了的。 小女儿两口子给他们养老,家里的一切都归杜巧。 两姐妹现在的关系这么僵,杜巧能愿意养着瘫痪的杜鹃? 顶着风雪又到了李学庆家,敲了半晌,门总算是开了。 “老杜,你这是……” 这么大的风雪,谁会这时候出门? 话还没等说完,就见杜立德直挺挺的跪下了。 “你这是干啥?赶紧起来。” 说着伸手就去拉。 “学庆,小鹃儿腰疼得受不了,学农看过了,说只能送海城的大医院,要不然就得瘫痪了,求求你,救救小鹃儿吧!” “我救?我咋救?” 李学庆拽着杜立德的胳膊,可杜立德说什么也不起来。 “你要是不答应,我就一直跪着。” 啥? 奶奶的! 又来这一套。 当初杜鹃也是这样跪在他面前,苦苦哀求,结果他一时心软犯了糊涂,把庞秉新给放了。 因为这件事,挺长一段时间,李天明和他都变得生分了。 现在又跪…… 杜立德打的什么主意,李学庆已经猜到了。 明摆着的,去求李天明未果,又来逼着他,想让他去说服李天明。 “那你就跪着吧!” 这会儿雪下得更大了。 “这么大的雪,你想让天明开车送你闺女去海城,别说你们两家结着疙瘩,就算没有,人家天明凭啥冒这么大的风险?” “我……” 杜立德也知道难为人,可现在病了的是他亲闺女,他又有啥办法。 “再说了,这么冷的天,让你闺女坐哪?趴卡车后斗,等到海城,人还不得冻死啊!” “我……我这也是没办法了,学庆,你……” “你求我有啥用?天明能听我的?让杜鹃先忍忍吧,等明天坐公交车去。” 李学庆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杜立德。 “还不赶紧起来。” 杜立德闻起身,满脸羞赧。 “走吧!天明那边你就别惦记了,就算他答应了,我也不能让。” 李天明可是李家台子的带头人,哪能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。 可他毕竟是村主任,现在有社员求到他头上,不能啥都不管。 “明天去村支部套辆马车,送你闺女去村口等车,别的……我也帮不上忙。” 说完,转身回了院儿,把门给关上了。 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