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场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。 一顿晚饭用完,雨已停,云已散,有繁星满天。 山谷的风比临安的风多了几分寒意。 风中有着浓郁的草木清香,也夹杂着几分泥土的腥味。 推衍房里的灯笼亮了起来,这时候是夏侯常胜教这些士兵们读书识字的时间了。 陈小富和老黄等人坐在了训练场旁边的石头凳子上,此间幽静,偶有几声秋虫鸣叫。 “女皇陛下还没有旨意传来?” 老黄问了一嘴,脸上颇为疑惑。 陈小富摇了摇头:“钱老说应该快了,我倒是希望来的更晚一些。” “当官有当官的好处,毕竟在帝京,能知道更多的关于这个国家的事。” “倘若官儿当得大一些手里再有点实权……多少也能给花溪别院带来一些好处。” “但也有其坏处。” “这首当其冲的就是要面对左相潘不负!” “老黄,我这还没有准备好啊,现在有些被动。” “我现在怀疑烟雨阁两次对我的刺杀这件事就是潘不负做的,当然也只是怀疑,毕竟没有任何证据。” 老黄一愣:“两次?” “是啊,就在前两天在十里河村又给我来了一次。” 陈小富将这一次的刺杀初略的说了一下,老黄眉间紧蹙。 他沉吟三息开口说道: “要说起来,这烟雨阁的总部在魏国……魏国没可能有人会想要你的命。” “这些年你一直在花溪别院一步也没有踏出过临安,这大周朝也没可能有人要你的命才对……就算是帝京神将府的那位大夫人她也是不敢的。” “现在你出了名,这刺杀就接踵而至……潘不负倒是最为可疑。” “你若是去帝京,可要千万当心!” 陈小富点了点头,“带着神武营同行途中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,倒是如果真做了官,在朝堂上的危险反而还会更大一些。” 冷道士俯身,摸着那两撇八字胡须一脸猥琐的说道:“不去!” “那官有什么好当的?” “即安,就在临安!” “就在这里训练出三五千人的军队!” “就在这里等!” 陈小富:“……等什么?” “等风雨到来!” 冷道士手握一把都快秃了的拂尘一挥,顿显几分豪情:“云从龙风从虎,风起云涌之日便是龙腾虎跃之时!” “到那时候,你再带兵出临安……” 他将拂尘搭在了手臂上,一双三角眼闪动着炽热的光芒: “女妖降世,星辰倒转,天下不宁!” “这世间乌烟瘴气,你挥兵北伐降妖除魔还天下之朗朗乾坤,重塑这人间秩序……” “岂不妙哉?!” “即安,贫道掐指一算,你便是这天选之人!” “现在韬光养晦,到时举个旗谋个反……如何?” 我了个去! 这老道士他又来! 陈小富俯身,悄悄捡起了地上的一块板砖。 “道爷,你怎么就这么热衷于谋反呢?” 冷道士三角眼一亮:“可不是贫道热衷于谋反,而是天意如此!” “贫道掐指一算,不出三年,天下将大乱!” “周媚得位不正……就算正也不行!” “哪有女人坐龙椅的道理?” “她强行骑龙,天必罚之!” “今岁河南道水灾,一道之地流民数十万计。明年必有蝗灾,铺天盖地的蝗虫将从北漠而来,它们将飞跃不归山,直扑河北拢右两道。” “两道将赤地千里,白骨累累,再现易子相食之惨相!” “后年……” 冷道士抬头望着夜空,掐指再算,“后年三子夺嫡,朝纲将更加混乱,有灾星从天外而来……这就是你谋反的最好的……” 陈小富默默起身,一板砖就拍在了他的后脑勺。 冷道士两眼一黑,一家伙就被敲晕了过去。 陈小富扶住了他瘫软的身子交给了阿来: “你这师傅……太危险,抱他去床上休息。” 阿来惊呆了! 他瞪大了眼睛! 他咽了一口唾沫,片刻,他咧嘴笑了起来,觉得陈小富做了一件他很想做却一直不敢做的事。 侍候这个师傅很麻烦,主要就是他的话太多! 还很啰嗦! 他抱着冷道士向不远处的一间营房走去。 老黄看着陈小富咧嘴一笑:“其实,冷道士许多事都算得挺准的。” 令狐多情这时也说了一嘴:“他说傍晚有大雨就真下了一场大雨。” 陈小富一怔,摆了摆手:“下雨可观天象,但要是说这天下将大乱……还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我是不信的。” 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陈小富相信的依旧是科学而不是玄学。 只是他忽略了穿越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事就发生在了他的身上。 “他就是想鼓动我谋反。” “谋反又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,是要死人的!失败了不仅仅是我要掉脑袋,你们这些与我有关系的也统统得死!” “人一辈子啊,还是要活的自在一些才好。” 拍了拍手上的泥,陈小富心里暗自快意—— 叫你这糟老头子弄了这么个功法给小爷练,让小爷无法与小薇成亲! 这件事终究令他难以释怀。 小薇那么漂亮,早日抱得美人归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! 现在却因这该死的佛门功法不能入洞房,这糟老头子,居心不良! 至于天下乱不乱,这特么又不是我陈小富说了算! 就算乱了又如何? 自己坐拥花溪别院小日子过得美美的,只要不是世界末日担心个屁! 如果是世界末日,那就更没啥担心的了。 所以,给冷道士的这一板砖其实与他鼓动谋反无关,完全就是陈小富意难平看这糟老头子不顺眼。 半个时辰的夜课上完,那些兵卒们离开了推衍室各自跑去了水潭边洗澡再回营房睡觉。 夏侯常胜来到了训练场边坐在了陈小富的身旁: “有没有改变主意?” “没有。” “……那明儿个一早,击鼓为号,你就起床参加明早的拉练。” “好!” “那去睡觉吧,你们几个一个营房。” 陈小富起身,问了一句:“鼓在哪里?” “喏,那处鼓架子上。” 营地准时在亥时末灭了所有的灯。 陈小富躺在硬邦邦的板床上,双手枕着头望着漆黑的屋顶。 来到这个世界不知不觉就快半年了。 嗯,这半年并没有虚度,认识了一些人也做了一些事。 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过上辈子了。 他忽然发现上辈子的记忆已变得模糊了起来,他知道记忆中的那个世界的人和事正在离他远去。 这个世界的人和事正在向他走来。 人有善恶事有好坏。 都是故事。 都是新的一段故事。 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