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霜借着他的搀扶,缓缓站直身体。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臂,虽然依旧刺痛乏力,经脉滞涩,但那种钻心蚀骨的剧痛和麻木感已经消失。她看向蓝蝶儿,眼神复杂,清冷的嗓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:“多谢…蓝姑娘救命之恩。”这份谢意,发自肺腑。
蓝蝶儿摆摆手,大眼睛弯成了月牙:“不客气不客气!小金吃饱了就行!不过这位姐姐,你这几天不能用这条手臂哦,里面的毒虽然被小金吃掉了,但筋脉被腐蚀过,得慢慢养,乱动的话会留下病根的。”她顿了顿,又看向古一凡,狡黠地眨眨眼,“喂,那个谁,古…古一凡对吧?你师父现在可是半个残废啦,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哦!”
师父?古一凡一愣,下意识看向凌霜。凌霜也微微一怔,但并未出言反驳,只是默然。这默认的态度,让古一凡心头莫名一跳。
蓝蝶儿却不管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,自顾自地继续说道:“这里不能待啦!唐门的丑八怪虽然跑了,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叫帮手?而且这烟味臭死了!我的小虫虫们都不喜欢!”她嫌弃地皱了皱秀气的小鼻子,肩头的碧玉刀螳也配合地晃了晃刀臂。
“蓝姑娘有何建议?”凌霜沉声问道。她深知此地确实不宜久留。
蓝蝶儿歪着头想了想,赤足踩了踩溪水:“我知道一个地方,离这里不远,很安静,虫子也多,适合养伤!跟我来!”她说着,转身就沿着溪流向下游轻盈走去,腰间的银铃再次发出清脆悦耳的“叮铃”声,仿佛刚才的生死搏杀只是一场幻梦。
古一凡看向凌霜。凌霜点了点头,脸色依旧苍白,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:“扶我,跟上她。”
古一凡连忙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凌霜的右臂。入手的感觉比想象中更加纤细,隔着冰凉的衣料,能感受到她手臂肌肉因虚弱而微微的颤抖。一股淡淡的、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冷冽幽香钻入鼻尖,混合着血腥和草药的气息,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悸的味道。古一凡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,脸上有些发烫,连忙收敛心神,搀扶着她,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前面那如同山野精灵般的苗疆少女。
溪流潺潺,穿过一片更加茂密的原始森林。古一凡搀扶着凌霜,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。凌霜身体的重量大半倚靠在他身上,那份清冷下的虚弱感,比任何剑鞘抽打都更让他心头沉重。她偶尔因脚下不稳而微微踉跄,身体便会与他贴得更近,那股冷冽的幽香也更加清晰,让古一凡的手臂肌肉不自觉地绷紧。
走在前面的蓝蝶儿却像只快乐的蝴蝶,时而蹲下采摘几株不起眼的草叶,时而对着树梢上奇异的昆虫发出惊喜的低呼。她肩头的碧玉刀螳“小翡翠”也显得异常活跃,复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。
约莫走了半个时辰,溪流转入一片隐秘的山坳。参天古木遮天蔽日,藤蔓如巨蟒般垂落,空气湿润而清凉。蓝蝶儿在一处爬满青苔的陡峭石壁前停下,拨开几丛茂密的蕨类植物,竟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天然洞口。一股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凉风从洞内吹出。
“就是这里啦!里面很宽敞,还有个小水潭!”蓝蝶儿得意地回头一笑,率先弯腰钻了进去。
古一凡搀扶着凌霜,小心翼翼地跟着钻入。洞口狭窄潮湿,但前行几步后豁然开朗。一个约莫两间屋子大小的天然岩洞呈现在眼前。洞顶有裂隙透下天光,照亮了洞内。一侧岩壁下果然有一汪清澈见底的小水潭,水汽氤氲。地面相对干燥平坦,铺着厚厚的落叶和干燥的苔藓,踩上去软绵绵的。空气清新,带着水汽的微凉。
“不错吧?”蓝蝶儿像主人般炫耀着,走到水潭边,捧起水洗了把脸,晶莹的水珠顺着她光洁的下巴滑落,在透过裂隙的天光下闪闪发光。
“有劳蓝姑娘。”凌霜声音依旧清冷,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。她示意古一凡扶她到水潭边一块平坦干燥的大石上坐下。
古一凡依言照做,动作轻柔。安顿好凌霜,他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和饥饿感袭来。从清晨被凌霜“抽打”开始,到遭遇唐七,再到一路搀扶至此,精神和体力都已接近极限。肚子也适时地发出了响亮的“咕噜”声。
蓝蝶儿正用一片大叶子舀水喝,闻声噗嗤一笑,大眼睛促狭地看向古一凡:“饿啦?等着!”她像只小鹿般蹦跳着跑到洞口附近,不一会儿就抱回来一堆东西:几串紫红色的野果,几根肥硕的、沾着泥土的根茎,甚至还有两个用宽大树叶包裹着的、烤得焦黄流油的不知名鸟蛋,散发着诱人的香气!
“喏,吃吧!这‘地薯’烤熟了又甜又面,果子有点酸,但解渴,鸟蛋是早上小翡翠抓的,我顺手烤了。”她将食物一股脑塞给古一凡,然后献宝似的捧着两个烤鸟蛋,跑到凌霜身边,大眼睛亮晶晶的,“姐姐,你受伤了,吃点这个补补!可香啦!”
凌霜看着递到眼前的、还带着温热和焦香的鸟蛋,又看看蓝蝶儿那张满是期待、不谙世事的纯真笑脸,冰封般的眼神微微融化了一丝。她迟疑了一下,伸出完好的右手,轻轻接过一个:“多谢。”
蓝蝶儿立刻开心地笑起来,自己剥开另一个鸟蛋,小口小口地吃着,粉嫩的腮帮子一鼓一鼓。
古一凡也顾不上形象,抓起那烤得滚烫的地薯,剥开焦黑的皮,露出里面金黄软糯的薯肉,狠狠咬了一大口!甘甜、粉糯、带着泥土的清香,瞬间抚慰了饥饿的肠胃。野果虽然酸涩,但汁水丰富,正好解腻。他狼吞虎咽,感觉这是穿越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顿。
洞内一时只剩下咀嚼的声音和洞顶滴落的水滴声,气氛竟显得有些温馨宁静。
吃饱喝足,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。古一凡靠着岩壁坐下,眼皮沉重。
“你,守夜。”凌霜清冷的声音响起。她已盘膝坐在大石上,闭目调息,试图恢复紊乱的内息,脸色依旧苍白。
古一凡一个激灵,睡意全消。守夜!这荒山野岭,还有唐门的威胁,确实大意不得。
“哦。”他应了一声,强打精神,挪到洞口附近,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,警惕地注视着外面昏暗的森林。
蓝蝶儿则像只玩累了的小猫,蜷缩在水潭边一块铺着厚厚干苔藓的石头上,怀里抱着她那装着金蚕的小竹筒,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细微的呼吸声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。
夜色深沉。洞外林间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夜枭的啼叫,更添几分幽寂。古一凡强撑着沉重的眼皮,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洞内。
凌霜静坐调息,如同一尊冰雪雕琢的玉像,清冷孤绝。而蓝蝶儿蜷缩着,睡颜恬静,像个不染尘埃的山野精灵。两个气质迥异、却同样绝色的女子,在这危机四伏的夜晚,与他同处一室(洞)…古一凡的心跳有些不稳,赶紧甩甩头,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下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刻意压低的谈话声从洞外隐约传来,打破了夜的宁静。古一凡瞬间警醒,屏住呼吸,悄悄挪到洞口缝隙处向外窥视。
只见月光下,两个穿着黑色劲装、胸口绣着一只狰狞狼头图案的汉子,正鬼鬼祟祟地蹲在溪边喝水,低声交谈着。
“…妈的,搜了一整天,连根毛都没找到!那铸剑山庄的小娘皮和东西到底藏哪儿去了?”
“少废话!三当家说了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那‘玄铁剑胚’必须弄到手!明天再往北边那片‘鬼哭林’搜搜!那林子邪门,指不定躲里面了!”
“鬼哭林?嘶…听说里面毒虫瘴气多得很…”
“怕个鸟!有唐门给的‘避瘴丸’!赶紧喝,喝完去前面那个破庙眯会儿,天亮了继续找!”
铸剑山庄?玄铁剑胚?黑风寨?古一凡心中一动。黑风寨是这方圆百里臭名昭著的悍匪,据说背后有势力支持,行事狠辣。他们竟在追捕铸剑山庄的人?还和唐门有勾结?
他悄悄退回洞内,压低声音将所见所闻告诉了凌霜和刚被惊醒、揉着眼睛的蓝蝶儿。
凌霜睁开眼,眸光如寒星:“黑风寨…唐门…玄铁剑胚…此地已成是非漩涡。”她看向自己依旧无力垂落的左臂,眉头紧锁。
蓝蝶儿却一下子来了精神,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亮:“铸剑山庄?好玩!他们打的兵器最漂亮了!还有玄铁诶!小翡翠的刀臂要是用玄铁淬炼一下,肯定更厉害!”她跃跃欲试,完全没把黑风寨的威胁放在眼里。
古一凡看着凌霜虚弱的左臂,又看看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蓝蝶儿,再想想洞外那些凶神恶煞的悍匪,心头沉甸甸的。前有唐门毒蛇窥伺,后有黑风寨群狼环视,凌霜重伤未愈…这刚找到的避风港,转眼就成了风暴中心!
他望向洞外沉沉的夜色,仿佛能看到无数双贪婪而凶残的眼睛,正在黑暗中缓缓睁开。这江湖路,果然一步一杀机!', '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