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4章 老当益壮——诊断比系统还要快 方老十分不屑。 「钓两条大鱼，连家都找不到的主，你也配跟我说这个。」 柴老得意，无声大笑。 前几天柴老意外钓上来一条20多斤的大鲤鱼，他特意找了一个28杠驮着鱼在小区里转了4个小时。 看的方老眼睛红呼呼的，老柴光是和他打招呼就打了2次，最后还扛着鱼追到家里凡尔赛。 「小螺号孝敬我的，那孩子可是用心。我跟你讲老方，你不能公报私仇，公器私用，假公济私……」 「你还知道什麽公字的成语？」方老不高兴的问道。 「你从前审核国自科基金有关于医疗的项目，肯定要一心为公，公忠体国，克己奉公，一切都要做到开诚布公。」 方老阴沉着脸，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大步走出vip通道。 「老顽固。」柴老在背后讥讽道。 迎面，柴老看见罗浩熟悉的笑脸。 「方老，好久没见您老人家。」罗浩客客气气的弯腰，伸手。 方老蜻蜓点水一般和罗浩握了一下。 罗浩随后上前，张开双臂拥抱柴老。 「老板，您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？光钓鱼来着。」 「这麽大岁数了，不钓鱼钓啥？」柴老斥道，「钓鱼车里有热饭的家伙事，饿不找我。」 他越说越是得意，看着方老的背影笑的山花烂漫。 罗浩心里叹了口气。 老板给自己惹祸啊。 平时都是老板说自己别惹祸，所谓日后你惹出祸来，不把为师说出来就行了。 可现在，罗浩真想跟柴老板说——日后你惹出祸来，不把徒弟我说出来就行了。 但这锅自己得背，实在不行，柴老板自然会解决。哪怕搬去方老家里住，他也能解决。 「老方过来，一是为了看看你，二是因为振兴东北的需要，他要来看看这面的几家医院。」柴老小声说道，「伱们省城，就工大厉害，医科大学太差。」 「老板，人家工大四十多位两院院士，我们医科大学拢共才两位，还都是前校长丶校长，没法比啊。」 「你们医院怎麽样？东莲那面还行，装修的气派，但技术水平太差。」 柴老拉着罗浩的手问道。 「东莲是矿区还有钱的时候拨款建的，按照每平米8000的标准，比咱协和国际部都不差啥。现在矿区没钱了，谁都没办法，自然规律。」 罗浩回答道。 「你们医大一呢？」 「还行，只能说还行。」罗浩道，「去年手术量全国排前五，去掉一些水分，全国排名前十是没问题的。老板，不能苛责，我这面可以说是穷山恶水。」 「中俄开口子之后还没好？」 「前面的资料我没查，最近太忙。手术，教学……」 「你们俩，别开小会，有什麽话不能当我面说！」方老和前来迎接的卫健委以及省办丶市办的人寒暄过后，回头斥道。 看来方老的确有点不高兴，罗浩没辙。 「前几天我钓了一条大鱼！快成精了！」柴老瞥了方老一眼，旧事重提，描述了一遍，「我后来把那条鱼放了，长那麽大不容易，或许几十年后真的就成精了呢。」 「老板，您还信这个？」 「吃不了，浪费，我就是为了气气这帮老鬼，何必难为那麽大的鱼呢。」 柴老笑吟吟的说着，罗浩很是欣慰。 老板高兴就行，高兴就行。 话说老板已经垂暮之年，再怎麽开心又能开心多久，开心一天算一天。 「罗博士，你现在在医大一院介入科带组呢？」方老问道。 「是，方老。」罗浩微笑回答道。 「一年做多少台手术？」 「我刚来不到三个月，平均每个月300台手术左右。」 一个月300台手术，手术量虽然说不上骇人听闻，但也足够达标。 当然，这是和某些特殊情况下出现的「妖孽」想比较。 方老对罗浩的手术量比较满意，「患者愈后怎麽样？」 「时间比较短，随访记录以及二次入院丶远期治疗的效果暂时还没有严谨的……」 罗浩换了一个口气，用专业的语句丶态度丶词汇回答方老的问题。 对方老的问题，罗浩并没有夸夸而谈，只是实事求是的说明问题。 涉及的范围也只在介入领域，对于自己完成的其他抢救丶手术闭口不谈。 方老对此很满意。 「参观一下你们医大一院，看看这面的医疗建设。」方老等罗浩说完，这才说道，「你们这面每年的手术量不少，罗博士，你还习惯麽？」 「挺好的。」罗浩道，「虽然罕见病的研究上比不过帝都，但常见病的诊断丶治疗水平都很高。新技术的发展也没有落下，一直紧跟时代。」 庄院长丶金院长长出了一口气。 罗浩这小子还行，遇到事儿了能帮着说句话。不用多，这麽一句话就够了。 来到医大一院，一行人从急诊看起。 急诊科井然有序。 虽然知道今天方老要来参观，有所准备，但在罗浩看来大差不多。 平时医大一院的急诊科诊断丶治疗也很规范。 比如说那名腹主动脉夹层破裂的患者，在急诊科就已经有了确定诊断。 自己救治成功的先决条件是首诊医生给出明确诊断。 而且当时患者在急诊科连微量泵降压的手段都上了，也皮下注射了吗啡镇痛，并且找了相关科室会诊，整个过程可以说无懈可击。 要是全国急诊都这水平的话，每年至少少死很多人。 至于那次夹层破裂是极其罕见的意外，无法苛责。 罗浩一边走一边介绍，其中就有上次遇到的主动脉夹层破裂的病例。 他并没有对自己的抢救含糊不清，也没有夸大其词，一边肯定医大一院的急诊急救水平，一边给方老讲述了自己急救的整个过程。 方老听的津津有味。 腹主动脉夹层破裂，只要是对医疗有多了解的人都知道患者肯定没了，几乎没有意外。 但不出意外的话意外还是发生了，发生在罗浩身上。 所以方老对此提出很多疑问，罗浩一一做了解答。 能把主动脉夹层破裂救回来的医生肯定会获得足够的尊重，哪怕方老心里念叨着罗浩是个马屁精，但却没就这件事儿多嘴。 说多了不占理，想挑刺也不能逮住罗浩得意的抢救挑刺不是。 「罗博士，不错，厉害！」方老最后给了罗浩赞赏。 罗浩也没有谦虚，这种抢救本身就是很牛逼，属于放在协和都能吹的那种。 要是谦虚，就属于虚伪了，反而不美。 急诊科严阵以待，方老看的很满意。 随后去介入科丶介入手术室看了一圈。 陈勇丶沈自在丶袁小利以及其他带组教授正在手术，方老进来转了一圈，不置可否。 罗浩医疗组的手术量，无论在哪家医院都可以说是中坚骨干力量，即便放在协和也不算差。 「还不错，罗博士来医大一院还不到三个月就能打开局面，不愧是柴老板的高徒。」方老暗戳戳的讥讽了一句。 果然，柴老板的脸色有些难看，罗浩更是有些难堪。 但罗浩能说什麽？只是在心里腹诽了一句——糟老头子坏得很。 「去你们大外手术室看一眼，然后去各个重症看一眼。」方老提议。 庄院长最近几天已经从各个渠道得到信息，方老来，并不是单纯为了罗浩，还有看一眼北江省的医疗现状，摸个底。 具体是为了什麽，庄院长这个级别的院长不得而知。 来到大外手术室的更衣室，方老看着禁止吸菸的牌子问道，「罗博士，你是不是经常坐在这下面抽菸？」 「方老，我很少吸菸。」罗浩摸出自己的烟给方老看，「我一般都是叼着想事儿，想完了就把烟装回去。」 「这样才对！」方老瞥了眼柴老板，「学点好的，别总跟他们学。这麽大的牌子，就跟看不见似的，散光丶老花，这都是毛病，得治。」 「抽习惯了，不来一根上手术就没劲儿。」 「说的跟你还能上手术似的。你最后一台手术，72岁那年做的吧。老柴，这人呐，得服老。」方老笑呵呵说道。 柴老叹了口气，原本得意洋洋的他表情有些落寞。 美人迟暮，英雄末路，人生大抵不过如此。 方老是药理学方面的，他属于越老越值钱的那种。 罗浩知道老人家们的心思，他们可能对晚辈会宽宏丶会慈祥丶会和蔼，但对同辈的「老不死」们的态度会差很多。 相互之间打打骂骂，仿佛留住了年轻时的影子。 但是！ 罗浩听不得人说自家老板老，哪怕是方老说也不行，他回身，目视方老。 「老板老当益壮。」罗浩平淡却又认真的和方老说道。 仿佛在讲述一个事实，又像是一只小兽在对着族群的王者呲牙，发出挑战。 柴老挑挑眉，抬手够罗浩的肩膀。 罗浩屈膝，躬身，满脸笑，把肩膀送到自家老板手底下。 「老，就是老了。」柴老道，「什麽老当益壮，我72那年后就没敢上台主刀，手痒了就给小钱当助手过过瘾。」 「他的水平超我年轻时候很多，想当年我做一台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要3丶4个小时，术后还得担心各种并发症，送icu……现在小钱开达文西机器人，俩点一台，术后……啧啧。」 柴老板笑眯眯的讲着，不知不觉把刚刚罗浩「冒犯」的一点点火苗给压了下去。 方老看着这一老一小，露出笑脸。 真好。 「二位老人家，我们医大一的手术室一共有术间……」庄院长开始介绍，事无巨细，准备的相当充分。 柴老听着微微颔首，漫步在手术室的走廊里。 「这是急诊术间，里面是阑尾切除术。」 「这是急诊术间，在做剖腹产。」 「这是急诊术间，在做急性胆囊炎。」 「这是慢诊阴间，在做……」 「这是慢诊阳间，在做……」 麻醉科主任挨个术间给方老丶柴老介绍。 柴老笑眯眯的看着，罗浩静静跟在老板身边。 他没继续挑衅方老，虽然那句话罗浩听的很不舒服，回了一句嘴，但柴老板把事儿压下去，自己就当没发生好了。 罗浩倒也不怕方老报复自己。 要是怕学术斗争，还不如留在医大一院当个科主任或者是院长来得好。 学术斗争，可不是请客吃饭，那是要见血的！ 罗浩很清楚，也亲眼目睹了几次血淋淋的学术斗争。 二十多个术间逐一介绍完，众人已经走到走廊尽头。 柴老见巡回护士出来取东西都紧紧贴着墙边，便笑着说道，「咱们回吧，别在这儿耽搁人家干活。」 方老也点了点头。 医大一院的医生丶护士训练有素，井然有序，的确不愧手术量排名全国前十的大型三甲医院。 「小螺号，去你们循环ccu看看。」柴老道。 「好咧！」 二十多号人乌泱泱的在手术室的走廊里，柴老知道自己和老方给人添麻烦了。 又不是正经检查，看看就得，知道小螺号平时工作环境靠谱，心里也托底。 「滴滴滴滴~~~」 监护仪的报警声响起。 「哇~~~」 术间的门打开，巡回护士出去报喜，里面有护士抱着个大胖小子。 柴老顺着哭声看过去。 罗浩的目光也随着老板转向。 下一秒！ 诊断辅助ai开始疯狂转动，弹指之间就要给出诊断。 罗浩注意到背景板变白，惨白惨白，间或有红色血流滴落，宛如鬼片的海报。 这是…… 与此同时，系统任务的位置也不断闪烁着，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急诊任务。 是新生儿麽？ 罗浩念头刚转，柴老忽然直起腰，仿佛一瞬间年轻了二十岁，健步如飞走进术间。 他路过术者的时候顺着术者肩膀往里看了一眼，随后来到患者头部。 「你叫什麽名字？」 「我……」患者的声音有点小，勉强睁开眼睛。 柴老看了一眼监护仪，又翻起患者的眼睑。 刹那。 柴老身上的气势为之一变！ 「羊水栓塞！」 柴老话音未落，罗浩视野右上方的系统面板出现【急诊任务】的字样，而诊断辅助ai也给出诊断——羊水栓塞。 罗浩的心一冷，脚后跟都拔凉拔凉的。 柴老已经来到患者左侧胸前区位置，标准的胸外心脏按压姿势走起。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。 别说是人，连心电监护也刚刚有反应，患者心率从120次/分迅猛升到160次/分。 心电示波开始颤动，血氧饱和度从99%断崖式变成67%。 柴老的手刚要落下，心电图已经从短暂的室颤再次变化，拉出一道直线。 直线刚走了1/4屏幕，柴老的胸外心脏按压就已经开始。 「肾上腺素1mg静脉注射。」柴老的医嘱随即而出。 手术室里只有监护仪的报警声，除了罗浩之外的其他人没意识到发生了什麽。 「啪~~~」 罗浩马上单手掰安剖，右手注射器抽取1mg肾上腺素顺着三通推了进去。 「罗教授，您……」 「羊水栓塞！不是机器故障，抓紧抢救！」罗浩道。 他随即把注射器递给麻醉医生，「老板，我来。」 「你去切子宫！」柴老严肃的说道。 声音不大，但声音冷厉，凛冽如刀。 柴老的胸外心脏按压标准，几秒钟后，所有人才意识到不对。 患者腹腔里有大量渗血出现。 手术做的很乾净，只是剖腹产而已，没有什麽理由不乾净。可瞬间一汪血的场景把术者给吓懵了，到底发生了什麽。 真的是羊水栓塞！ 术者脑海里一片空白。 对于妇产科，羊水栓塞有着特殊的意义。 罗浩见老板胸外心脏按压暂时稳住患者的循环，抄手一把红汤淋在手上，碘伏纱布胡乱擦手，随即穿衣服丶戴手套。 系上无菌服的带子，罗浩肩膀一顶，把术者挤到一边。 患者的身体在剧烈的动着，一是柴老做胸外心脏按压导致的，二是肌肉本身濒死的抽搐。 只是连续硬膜外麻醉，没给肌松药。 「插管，全麻！」罗浩吼道。 麻醉科许主任看见腹腔里的渗血，再加上血氧饱和度已经测不到，他刚给血氧饱和度夹子换了个手指，依旧测不到，心里已经信了柴老的诊断。 操蛋了，遇到羊水栓塞！ 许主任开始指挥麻醉医生插管，连续硬膜外麻醉改全麻。 「新三联推一次。」 「呼二联推一次。」 「肾上腺素，2mg，马上静脉给！」 柴老一边做着胸外心脏按压，一边下着医嘱。 「柴老……这是？」庄院长哆哆嗦嗦的走过来，「是不是机器故障？」 「滚一边去！抢救呢！」 柴老的暴脾气被引燃，沉声喝骂道。 罗浩没理庄院长以及其他人的惊讶丶诧异，柴老板经验丰富丶老道，给出羊水栓塞的诊断甚至要比系统诊断还要早一点点。 有老板的诊断，有系统的诊断，自己也看见大量不凝血顺着手术切口涌出来，不是羊水栓塞还是什麽！ 罗浩抄起弧形剪，剪开子宫膀胱腹膜反折，两侧到达圆韧带处，并顿性下推至宫口下。 随即左侧阔韧带无血管位置打孔，三把止血钳依次钳夹输卵管峡部丶输卵管固有韧带丶圆韧带。 虽然柴老板做胸外心脏按压的动作严重影响手术，但罗浩顺着自家老板的动作完成手术，似乎根本没觉察到。 10号线单扎，罗浩来不及缝扎，对侧一样的操作。 随后罗浩左手抄进去，托起子宫，开始结扎缝合血管。 器械护士吓傻了眼，她也意识到事情不对。 不光是心电监护在报警，而是腹腔里的不凝血越来越多，一助下意识的用吸引器吸血，但却怎麽都吸不完。 就像是库布里克的闪灵的画面一样，器械护士下意识感觉不知道什麽时候那扇无形的门就会消失，鲜血滚滚涌出。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给罗浩递着器械，倒也没耽搁手术。 3′12″，子宫切掉，扔在器械台上。 罗浩仔细检查，该缝扎的地方缝扎，随后和术者说道，「去和患者家属说，必须切子宫！」 术者哭了。 大哥，您是先切的！我特麽还和患者家属交代个毛线啊。 「纯氧，给他妈的纯氧！！」许主任这时候才反应过来，开始吼道。 产科住院总脑海还是一片空白。 「孟良人！」 「罗教授，我在。」 「去跟患者家属说，羊水栓塞，必须切子宫，会说吧。」 「会，我这就去。」孟良人一脚踢开手术室的气密门走了出去。 方老丶省市卫健委的领导丶医大一院的诸位院长全都看傻了眼。 「我去吧。」冯子轩拦住孟良人，哭丧着脸说道。 「冯处长，通知icu，患者马上下去。备血，至少一万毫升！！今天！！！明天要多少不知道，至少准备5万毫升血。」 「你，关腹！」罗浩把器械递给产科住院总，摘掉手套来到柴老身边。 虽然只有不到5分钟的时间，柴老已经累的汗湿重甲。 「老板，我来。」罗浩百忙之中还是恭敬说道。 柴老点了点头，转身下台。 「吼~~~」柴老的呼吸已经开始拉风匣子。 剧烈运动导致气管痉挛，呼吸的声音都变了，老喽，的确是老喽，柴老板心里叹了口气。 但没人注意到这一点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呼吸机丶监护仪的体徵数字上。 胸外心脏按压结束，子宫切除术做完，气管插管插完，此时患者的病情才逐渐明确——羊水栓塞！ 「肾上腺素1mg静脉注射，冯……庄院长，你去找市中心血库领导，要大量血，血库有多少要多少。」罗浩一边做胸外心脏按压，一边冷声说道。 罗浩没了平时的温和，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冷厉的气息。 庄院长吓了一跳，但意识到这是羊水栓塞，马上拿出手机，一脚踢开手术室的气密门往出走。 「我，医大一庄永强！有个羊水栓塞的患者，要3万血。」 「没有？你他妈干什麽吃的！我不管，必须有！」 庄院长急了。 产妇，羊水栓塞。 这两个词别人不知道是什麽意思，但庄院长懂。 抢救暂时结束，但那只是暂时。 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