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晓穗醒来时,天光已经大亮。屋子里静悄悄的。她推开卧室门,餐桌上照例摆着早餐,盘子下压着一张纸条,笔迹刚劲利落:热一下吃。
她捏着纸条,脸颊发烫。
两天了。住进沉砚铎家两天,除了偶尔早晨餐桌旁沉默的几分钟,她几乎没怎么见过他。
刑警队估计很忙,他总是早出晚归,等他回来苏晓穗一般都快睡着了。
她想了想,不能只心安理得地承受他的好意。
她盯着空了的盘子,手指在膝盖上绞紧又松开。终于,她拿出手机,手指笨拙地敲字,删了又打,打了又删。
最后只发出干巴巴的一句:[沉警官,我…我能帮你打扫一下卫生吗?]
她把手机扣在桌上,心砰砰跳。直到手机屏幕亮起,沉砚铎没客气,回复了一句简单的[好,麻烦你了。]
苏晓穗松了口气,嘴角不自觉弯了一下,又飞快地抿紧。她起身,动作带着点轻快的笨拙。
擦桌子,拖地板,整理沙发……她做得格外仔细。这屋子干净得过分,没什么灰尘,大概沉砚铎自己也爱干净。她小心翼翼地挪动每一个物品,生怕破坏了这种秩序。
打扫到卧室,她的目光落在靠墙的衣柜上。深色的木质,线条冷硬。
鬼使神差地,她走过去,拉开了柜门。
沉砚铎的衣柜里没什么多余的东西。深灰、藏蓝、墨黑,一水的衬衫、t恤和长裤,迭得棱角分明,挂得一丝不苟。
苏晓穗的手指头擦过那些冰凉的衣料,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让她有点发慌。
鬼使神差地,她抽出一件深灰色的衬衫。沉警官的味道,干净,带着点凛冽的皂香,她把脸埋进去,深深吸了一口,脸颊烫得厉害。
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,立马像做贼一样猛地退开,赶紧把衬衫挂回去,挂得端端正正,生怕留下一点褶子。
她缓慢拉开中间的抽屉,金属相框磕碰的声音传来。
相框裱着的警校毕业照里,二十出头的沉砚铎站在后排,但依旧十分突出。站姿笔挺,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冷峻。
相框下面露出半截丝绒盒子,掀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不同款式的精致领带夹,银质的鹰隼在昏暗里泛着冷光。
盒子里有一张纸条:贺亲爱的儿子升职——妈妈
苏晓穗的手指停在盒子上,冰凉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。
她想起自己那个遥远又模糊的家,想起父母不耐烦的语气和永远冷漠的眼神。她想起沉砚铎从容不迫的举止,他待人时那份恰到好处的尊重和距离感,他谈起工作时那种掌控一切的沉稳。
刚才那点因为打扫而升起的小心翼翼的快乐,像被戳破的肥皂泡,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?她凭什么觉得能靠近这样的人?
这屋子真干净,真亮堂,真舒服。可她站在这里格格不入,沉警官…为什么会让她住进来呢?
熟悉且巨大的自卑感再次将她淹没。
—
晚上,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时,苏晓穗正缩在沙发角落发呆。推门的声音惊的她一颤。
沉砚铎带着一身室外的凉气,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。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玄关的衣帽架上,目光扫过明显整洁了许多的屋子。
干净了不少。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但语气是温和的,辛苦了。
苏晓穗的心猛地一跳,一股热流涌上脸颊,又迅速被那股自卑压下去。
她嘴唇动了动,想挤出个应该的或者没事之类的客气话,喉咙却什么都说不出。
最终只挤出一点几乎听不见的嗯,她头垂的更低了。
沉砚铎没再说什么,径直走到沙发边,身体陷进柔软的靠垫里,无声地吁出一口气。
他闭着眼,捏了捏眉心,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倦怠。客厅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,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他闭着眼开口,声音有点哑:帮我倒杯水。又随意地抬手指了指电视柜的方向,杯子在下面抽屉里。
啊?哦…好!苏晓穗慌乱的应声,小步快走过去,有点惊讶于沉砚铎的自然。
她蹲下身,拉开那个深色的实木抽屉。
几个干净的玻璃杯旁边,突兀地放着一个东西。
一个项圈。
深棕色的,看起来是皮质的,在抽屉柔和的光线下泛着哑光。金属扣环冷冰冰的,闪着一点寒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