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州胡同7号院，前院。 客厅里。 「呜呜……」煤炉上坐着的水壶冒着热气。 李哲给老李倒了一盆洗脚水，他坐在茶几对面泡了一壶花茶，闻着淡淡的茶香，「爹，你觉得周青禾这人咋样？」 「这闺女学问好，大大方方的，就是嘴巴有点碎。」 「哈哈……确实挺有意思。」李哲笑了，「爹，我看了她写的蘑菇种植计划书，要是能达到预期的产量，收益不会比黄瓜低，你是什麽想法？」 老李被热水烫得倒吸凉气，「我去菜市场打听过，周青禾真是农业大学的学生，这能上大学的人肯定是有本事。不过，乡里还没听说谁家种蘑菇，我心里还是犯嘀咕。」 「您是不赞成种蘑菇？」 「也不是不想种蘑菇，就是觉得黄瓜卖的挺好，京城人又多，为啥不多种点黄瓜卖？咱有经验，也省心。」 「爹，您这个想法是没错的，咱今年不管种啥都能赚钱，可人不能只看眼前，明年的扩建大棚，产量增加，总不能还都种黄瓜吧。」 老李双脚搓在一起，「就算明年扩建一百亩大棚黄瓜，京城人也吃得下。」 李哲笑了，「您说的对，别说一百亩，夏天种植上万亩黄瓜，京城一样吃得下，但收购价呢？还不到一毛钱！」 「吃得下，不代表高溢价；蔬菜种类多，平均产量少，蔬菜价格才能上去。」李哲倒了一杯茶水，放到老李面前，「赚钱是一方面，我也想跟她学习种蘑菇的技术，真要卖得好，明年可以建几个专门种蘑菇的大棚。」 老李端起茶杯，喝了一口，「咱家四个大棚都种着菜呢，能跟蘑菇一起种吗？」 李哲回忆了一下，「采用阴阳棚，中间隔开，蔬菜喜光用阳面，蘑菇那边盖草席子。」 老李大概明白阴阳棚的意思，皱着眉说，「我担心的是咱以前没种过蘑菇，会有一定的风险。」 李哲不认同，「种啥菜没风险？总得试着来吧。」李哲在大棚里种植不同的蔬菜，就是为了积累经验。 上辈子，他种过黄瓜丶西红柿丶茄子丶尖椒丶西蓝花等很多品种的蔬菜，可时代不同，菜种也不一样，产量丶特性差异很大，只有今年亲自种了，明年才有底气增加产量。 李哲继续说，「想研发新的种植技术，肯定要冒风险。与眼前的利益比，我更看重新的种植技术。只有不断研发新的种植技术和蔬菜品种。才能反季节蔬菜产业有一席之地。」 老李张大嘴巴，「老二，你是不是想太大了？」 李哲不是想得大，而是想得远，两三年内种植蔬菜越多，越赚钱。可早晚有一天反季节蔬菜市场会饱和。 可能在老李看来，那一天很遥远。 但李哲知道，九十年代初，一个叫寿光的县就建上了上万亩蔬菜大棚，冬季蔬菜价格直接被打下来。 李哲要想在反季节蔬菜市场占有一席之地，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走技术流，而不是卷价格。 周青禾是他们接触到的第一位高学历农业人才，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，也是一个认识更多农业领域人才的渠道。 「爹，我是这样想的，咱可以和周青禾多接触。要是她有真本事，咱们就跟她合作。要是花架子，就客客气气的让她离开。」 「成，就算她是个棒槌，不是还有她娘这层关系？」老李被说动了，不是李哲口才多好，而是看重韩主任的关系和周青禾大学生的身份。 如果周青禾不是大学生，爷俩不会让她参观大棚。 「老二，你以后不经常在村里，大棚的事怎麽安排？」 李哲靠在椅子上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，「爹，我想听听你的想法。」 老李琢磨了一会，「你这边得留个人，帮着送货看摊。我原本打算让你哥留下，但他是个念家的。柱子是驾驶员，得两边跑。强子放心不下他爹。想来想去还是让建军留下来。」 「行，回头我跟建军哥聊聊。我舅一个人在家能行吗？」 「没事，有我和你娘呢。」 李哲点点头，「爹，几个大棚都种上菜了，以后得有人守夜，免得被人起了偷菜的心思。」 「你说得对，4号棚虽说离着其他棚不远，可到底隔着距离，得找人守着。1号大棚和3号大棚也找人守着，2号大棚夹在中间，要是有动静，两边都能听到。最少要找三个人守夜。」老李摸着胡茬，琢磨道，「柱子开车，晚上不能熬夜。那就我丶你哥丶你舅丶酒缸爷俩轮班守夜。」 「也算我一个，我也会隔天回去。」老李他们没种过大棚蔬菜，李哲要时不时地回去观察蔬菜长势，指导他们施肥丶浇水丶打药。 爷俩又聊了会，老李就去睡觉了，李哲拿出帐本核算今天的收益。 今天采摘了220斤蔬菜，摊主预定150斤，六块一斤，尾款450元；全聚德40斤，价格七块一斤，收款280；李哲留下二十斤自己在菜市场卖，七块一斤，卖了十斤，收款70。明天全聚德预定蔬菜，40斤，定金140元。后天菜市场预定蔬菜75斤，定金225。 今日总收款1165，加上前天的收入1158，李哲手里现在有2300元现金。黄瓜馀下十斤，明天接着卖。 以后，黄瓜每日采摘，帐必须要弄清楚。 …… 清早。 周青禾吃完早餐，披上军大衣丶背上书包出门了，后沟胡同距离苏州胡同不远，她没有骑自行车，溜达着往七号院走。 走着走着，身边多了个小跟班，她瞅了一眼骑三轮的孙涛，「涛子，今儿个不去卖货，跟着我干啥？」 「昨个就把今个的货一块送了。」 「那你不去东单市场卖黄瓜？」 「晚点去也一样。」孙涛说完，脸上挂着犹豫神色，「青禾，你真要跟李哥去外地参观大棚？」 「对呀，昨天不是说好了嘛，别惦记，明天我就回来了。」 「我说姐们，你的心咋这麽大呢，你以前去过外地吗？才跟人见了一面，就不怕人家把你拐跑了？」 「这不是还有你嘛。明天我要没回来，你就去派出所报警。」周青禾呵呵一笑，拍拍孙涛肩膀，「人家卖黄瓜一天赚上千块，放着这麽好的生意不做，拐我干啥？」 孙涛说，「要不我跟你一块去？」 「甭介，你没瞧见人家昨个的态度，都不想让我去，何况再带上你。好好卖你的菜，别瞎操心了。」 「那你一晚上不着家，就不怕你妈担心？」 「怕呀，所以我没告诉她，你也不许说，听见没。要不我揍你。」周青禾挥挥拳头。 「周青禾，你胆子咋就这麽大？」孙涛有些急了。 周青禾露出郑重神色，「涛子，知道为啥我能考上大学吗？」 「因为你聪明呗。」 「嘿，聪明人多了，你不也聪明吗？ 因为我敢想，我知道自己要什麽。我就是要拔尖，要当第一。以前是，现在也是。」 孙涛叹息一声，他了解周青禾，对方一旦拿定主意，就不会再轻易改。 孙涛也是头一次来七号院，走上前敲敲门，「咚咚。」 李哲打开门，瞧见两人后，让到一旁，「快进来，刚才我还想着你俩呢。」 周青禾问道，「李哥，咱什麽时候走？」 李哲将两人请进客厅，「周同学，走之前我还有件事要问你。」 「什麽事？」 「蔬菜大棚是用来盈利的，您昨天的计划书我看了，总体来说可以，但种植量有些少，我希望可以增加平菇种植量。」 周青禾说道，「菌种我可以买到，可问题是我一个人照顾不来。」 「这个好说，您不在的时候，大棚里的工人会帮你照看，直接指挥他们就成。」 周青禾看着李哲，思索了一会，笑了，「你是想想让我把蘑菇种植技术教给他们？」 李哲被戳破心思，也不尴尬，「我确实有这个想法。」 周青禾颇为豪爽的说，「没问题，我可以教他们。不过先说好了，笨的我可不要，得安排两个聪明的助手。」